我昔游京华,贤豪并驰骋。所睎稷契辈,肯顾绛灌等。
一朝事势异,云散江湖迥。翛然卧一丘,百念付灰冷。
死生离合间,我志久已冥。有如河东公,在念独耿耿。
公如玄酒樽,澹泊中隽永。世途亦堪怜,汲短废脩绠。
忆忝剡荐初,对判尚书省。我言公弗猜,公意我先领。
公如剑就硎,我若弓受㯳。退食多赓酬,官居无造请。
杂篇束碎金,欲和辄羞郢。岂徒灭坎窞,固已绝畦町。
深情独先饫,苦节众尤警。从宦四十年,一室每悬罄。
中年已鳏居,不惑先杨秉。曾无菅蒯从,况乃粉黛靓。
吏人抱衾裯,一灯照孤影。朝饤具三韭,夕设或脯脡。
鲁山与阳城,异世可同境。啜醨彼何人,众醉嘲独醒。
谦谦君子心,当事尤骨鲠。率众叩天阍,群邪期尽屏。
傍观何脉脉,独立殊挺挺。嗟天独奚为,事变在俄顷。
逆阉据津要,威福恣所逞。平生相许志,一旦成画饼。
亟褫乃所甘,酷罚独何𤯝。我时忝枢近,太息莫能拯。
俸资或潜输,譬割舂锄胫。归卧汾晋间,甘心混蛙黾。
却扫绝梁砀,清风播箕颍。公既遁蒿莱,我旋谢台鼎。
吴晋两閒人,万里星河炯。茫茫天地间,挂此东西景。
蛩蛩失蚷■,伫望劳我颈。靡由探兴居,况复承欬謦。
欲命淮南驾,或放山阴艇。出门若有碍,大道坐成梗。
何时睹至治,四国仰嘉靖。二鸟复相逢,云天恣游泳。
王鏊(1450—1524)明代名臣、文学家。字济之,号守溪,晚号拙叟,学者称震泽先生,汉族,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十六岁时国子监诸生即传诵其文,成化十一年进士。授编修,弘治时历侍讲学士,充讲官,擢吏部右侍郎,正德初进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博学有识鉴,有《姑苏志》、《震泽集》、《震泽长语》。
阴阳开阖,元气变化,泄为百川,凝为崇山,山川之作,与天地并,疑有真宰而未知尸其功者。有若巨灵赑屃,攘臂其间,左排首阳,右拓太华,绝地轴使中裂,坼山脊为两道,然后导河而东,俾无有害,留此巨迹于峰之巅。后代揭厉于玄踪者,聆其风而骇之,或谓诙诡不经,存而不议。
及以为学者拘其一域,则惑于余方。曾不知创宇宙,作万象,月而日之,星而辰之,使轮转环绕,箭驰风疾,可骇于俗有甚于此者。徒观其阴骘无眹,未尝骇焉。而巨灵特以有迹骇世,世果惑矣。天地有官,阴阳有藏,锻炼六气,作为万形。形有不遂其性,气有不达于物,则造物者取元精之和,合而散之,财而成之,如埏埴炉锤之为瓶为缶,为钩为棘,规者矩者,大者细者,然则黄河、华岳之在六合,犹陶冶之有瓶缶钩棘也。巨灵之作于自然,盖万化之一工也。天机冥动而圣功启,元精密感而外物应。故有无迹之迹,介于石焉。可以见神行无方,妙用不测。彼管窥者乃循迹而求之,揣其所至于巨细之境,则道斯远矣。
夫以手执大象,力持化权,指挥太极,蹴蹋颢气,立乎无间,行乎无穷,则捩长河如措杯,擘太华若破块,不足骇也。世人方以禹凿龙门以导西河为神奇,可不为大哀乎?峨峨灵掌,仙指如画,隐辚磅礴,上挥太清。远而视之,如欲扪青天以掬皓露,攀扶桑而捧白日,不去不来,若飞若动,非至神曷以至此?
唐兴百三十有八载,余尉于华阴,华人以为纪嶖嵫,勒之罘,颂峄山,铭燕然,旧典也。玄圣巨迹,岂帝者巡省伐国之不若欤?其古之阙文以俟知言欤?仰之叹之,斐然琢石为志。其词曰:
天作高山,设险西方。至精未分,川壅而伤。帝命巨灵,经启地脉。乃眷斯顾,高掌远跖。砉如剖竹,騞若裂帛。川开山破,天动地坼。黄河太华,自此而辟。神返虚极,迹挂石壁。迹岂我名?神非我灵。变化翕忽,希夷杳冥。道本不生,化亦无形。天何言哉!山川以宁。断鳌补天。世未睹焉。夸父愚公,莫知其踪。屹彼灵掌,悬诸巃嵸。介二大都,亭亭高耸。霞赩烟喷,云抱花捧。百神依凭,万峰朝拱。长于上古,以阅群动。下视众山,蜉蝣蠛蠓。彼邦人士,永揖遗烈。瞻之在前,如揭日月。三川有竭,此掌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