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本辽阳人,家居华表傍。随任来燕然,卜筑金台坊。
幼蒙父兄训,读书登上庠。大义治三传,左氏为纪纲。
诗书究微理,易道宗京房。吏学亦精妙,议论如馨香。
行道有馀力,下笔能诗章。典雅继李杜,浮华笑陈梁。
当年辟科举,郡国求圭璋。御围屡不捷,在前饶秕糠。
先生乃医隐,退身慕羲皇。难素透玄旨,针砭能起僵。
可并华扁迹,可联和缓芳。门生皆良医,西海高名扬。
昔我知君名,方且王事忙。兵尘隔东西,忽成参与商。
君初涉洛瀍,我已达燉煌。瀚海浪奔激,金山路徬徨。
西游几万里,两鬓今苍苍。西方好风土,大率无蚕桑。
家家植木绵,是为垄种羊。年年旱作魃,未识舞𪄲鴹。
决水溉田圃,无岁无丰穰。远近无饥人,四野栖馀粮。
是以农民家,处处皆池塘。飞泉绕曲水,亦可斟流觞。
早春而晚秋,河中类馀杭。濯足或濯缨,肥水如沧浪。
杂花间侧柏,园林如绣妆。烂醉蒲萄酒,渴饮石榴浆。
随分有弦管,巷陌杂优倡。佳人多碧髯,皎皎白衣裳。
市井安丘坟,畎亩连城隍。货钱无孔郭,卖饭称斤量。
甘瓜如马首,大者狐可藏。采杏兼食核,餐瓜悉去瓤。
西瓜大如鼎,半枚已满筐。芭榄贱如枣,可爱白沙糖。
人生为口腹,何必思吾乡。一住十馀年,物我皆相忘。
神祖上仙去,圣主登明堂。驲骑徵我归,忝位居岩廊。
河表寒旧盟,鄜秦成战场。翠华乃南渡,鸾驭声锵锵。
六军临孟津,偏师出太行。间路入斜谷,南鄙侵寿唐。
犄角皆受敌,应战实未遑。一旦汴梁破,何足倚金汤。
下诏求名医,先生隐药囊。驰轺来北阙,失措空仓惶。
我于群鸡中,忽见孤凤凰。下马执君手,涕泪其如滂。
我叹白头翁,君亦嗟髯郎。停灯话旧事,谈笑吐肺肠。
酬酢觅佳句,沈思搜微茫。湛然访医药,预备庸何妨。
高君略启口,确论闻未尝:「医术与治道,二者元一方。
武事类药石,文事如膏粱。膏粱日日用,药石藏巾箱。
一朝有急病,药石施锋铓。病愈速藏药,膏粱复如常。
缓急寇难作,大剑须长枪。寇止兵弗戢,自焚必不长。
发表勿攻里,治内无外伤。朝廷有内乱,安可摇边疆。
疆场或警急,中变决自戕。阴病阳脉生,阳症阴脉亡。
暴法譬之阴,仁政喻之阳。太平虽日久,恣暴降百殃。
大乱遍天下,行仁降百祥。一君必二臣,佐使仍参详。
不殊世间事,烝民无二王。国老似甘草,良将比大黄。
一缓辅一急,一柔济一刚。病来不速治,安居养豺狼。
疾作傥无药,遇水泛舟航。病固有寒热,药性分温凉。
疗热用连糵,理寒宜桂姜。君子与小人,礼刑令相当。
虚者补其嬴,实者泻其强。扶衰食枸杞,破血服槟榔。
抑高举其下,天道犹弓张。损馀补不足,贫富无低昂。
寒多成冷痼,热盛为疮疡。政猛民伤残,政慢贼猖狂。
保生必求源,胃府为太仓。四时胃为主,端居镇中央。
朝廷天下本,本固邦家昌。实实而虚虚,其谋元不臧。
五行不偏胜,所以寿而康。太宗平府兵,是致威要荒。
未病宜预治,未乱宜预防。贼臣弑君父,祸难生萧墙。
辨之由不早,即渐成坚霜。心腹尚难治,况复及膏肓。」
湛然闻此语,不觉兴胡床。谢君赠诲言,苦口如药良。
问一而得二,和璧并夜光。走笔书新诗,一笑呈龙冈。
耶律楚材(1190年7月24日 —1244年6月20日),字晋卿,号玉泉老人,法号湛然居士,蒙古名吾图撒合里,契丹族,蒙古帝国时期杰出的政治家、宰相,金国尚书右丞耶律履之子。1215年,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攻占燕京时候,听说他才华横溢、满腹经纶,遂向他询问治国大计。而耶律楚材也因对金朝失去信心,决心转投成吉思汗帐下他的到来,对成吉思汗及其子孙产生深远影响,他采取的各种措施为元朝的建立奠定基础。乃马真后称制时,渐失信任,抑郁而死。卒谥文正。有《湛然居士集》等。
二十有二年春,公伐邾,取须句。夏,宋公、卫侯、许男、滕子伐郑。秋,八月丁未,及邾人战于升陉。冬,十有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师败绩。
楚人伐宋以救郑。宋公将战。大司马固谏曰:“天之弃商久矣,君将兴之,弗可赦也已。”弗听。冬十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
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子鱼曰:“君未知战。勍敌之人,隘而不列,天赞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犹有惧焉!且今之勍者,皆我敌也。虽及胡耇,获则取之,何有于二毛?明耻教战,求杀敌也。伤未及死,如何勿重?若爱重伤,则如勿伤;爱其二毛,则如服焉。三军以利用也,金鼓以声气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儳可也。”
余少时过里肆中,见北杂剧有《四声猿》,意气豪达,与近时书生所演传奇绝异,题曰“天池生”,疑为元人作。后适越,见人家单幅上有署“田水月”者,强心铁骨,与夫一种磊块不平之气,字画之中,宛宛可见。意甚骇之,而不知田水月为何人。
一夕,坐陶编修楼,随意抽架上书,得《阙编》诗一帙。恶楮毛书,烟煤败黑,微有字形。稍就灯间读之,读未数首,不觉惊跃,忽呼石篑:“《阙编》何人作者?今耶?古耶?”石篑曰:“此余乡先辈徐天池先生书也。先生名渭,字文长,嘉、隆间人,前五六年方卒。今卷轴题额上有田水月者,即其人也。”余始悟前后所疑,皆即文长一人。又当诗道荒秽之时,获此奇秘,如魇得醒。两人跃起,灯影下,读复叫,叫复读,僮仆睡者皆惊起。余自是或向人,或作书,皆首称文长先生。有来看余者,即出诗与之读。一时名公巨匠,浸浸知向慕云。
文长为山阴秀才,大试辄不利,豪荡不羁。总督胡梅林公知之,聘为幕客。文长与胡公约:“若欲客某者,当具宾礼,非时辄得出入。”胡公皆许之。文长乃葛衣乌巾,长揖就坐,纵谈天下事,旁若无人。胡公大喜。是时公督数边兵,威振东南,介胄之士,膝语蛇行,不敢举头;而文长以部下一诸生傲之,信心而行,恣臆谈谑,了无忌惮。会得白鹿,属文长代作表。表上,永陵喜甚。公以是益重之,一切疏记,皆出其手。
文长自负才略,好奇计,谈兵多中。凡公所以饵汪、徐诸虏者,皆密相议然后行。尝饮一酒楼,有数健儿亦饮其下,不肯留钱。文长密以数字驰公,公立命缚健儿至麾下,皆斩之,一军股栗。有沙门负资而秽,酒间偶言于公,公后以他事杖杀之。其信任多此类。
胡公既怜文长之才,哀其数困,时方省试,凡入帘者,公密属曰:“徐子,天下才,若在本房,幸勿脱失。”皆曰:“如命。”一知县以他羁后至,至期方谒公,偶忘属,卷适在其房,遂不偶。
文长既已不得志于有司,遂乃放浪曲糵,恣情山水,走齐、鲁、燕、赵之地,穷览朔漠。其所见山奔海立,沙起云行,风鸣树偃,幽谷大都,人物鱼鸟,一切可惊可愕之状,一一皆达之于诗。其胸中又有一段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故其为诗,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当其放意,平畴千里;偶尔幽峭,鬼语秋坟。文长眼空千古,独立一时。当时所谓达官贵人、骚士墨客,文长皆叱而奴之,耻不与交,故其名不出于越。悲夫!
一日,饮其乡大夫家。乡大夫指筵上一小物求赋,阴令童仆续纸丈余进,欲以苦之。文长援笔立成,竟满其纸,气韵遒逸,物无遁情,一座大惊。
文长喜作书,笔意奔放如其诗,苍劲中姿媚跃出。余不能书,而谬谓文长书决当在王雅宜、文征仲之上。不论书法,而论书神:先生者,诚八法之散圣,字林之侠客也。间以其余,旁溢为花草竹石,皆超逸有致。
卒以疑杀其继室,下狱论死。张阳和力解,乃得出。既出,倔强如初。晚年愤益深,佯狂益甚。显者至门,皆拒不纳。当道官至,求一字不可得。时携钱至酒肆,呼下隶与饮。或自持斧击破其头,血流被面,头骨皆折,揉之有声。或槌其囊,或以利锥锥其两耳,深入寸余,竟不得死。
石篑言:晚岁诗文益奇,无刻本,集藏于家。予所见者,《徐文长集》、《阙编》二种而已。然文长竟以不得志于时,抱愤而卒。
石公曰:先生数奇不已,遂为狂疾;狂疾不已,遂为囹圄。古今文人,牢骚困苦,未有若先生者也。虽然,胡公间世豪杰,永陵英主,幕中礼数异等,是胡公知有先生矣;表上,人主悦,是人主知有先生矣。独身未贵耳。先生诗文崛起,一扫近代芜秽之习,百世而下,自有定论,胡为不遇哉?梅客生尝寄余书曰:“文长吾老友,病奇于人,人奇于诗,诗奇于字,字奇于文,文奇于画。”余谓文长无之而不奇者也。无之而不奇,斯无之而不奇也哉!悲夫!
枕痕一线印香腮,蹙春山两弯眉黛。整金钗舒玉笋,出绣户下瑶阶。穿着对
窄窄弓鞋,刚行出绣帘外。
【驻马听】寂寂瑶阶,春日阑珊景物乖。困人天色,不堪梳洗傍妆台。梨花
寂寞玉容衰,海常零落胭脂败。自裁划,今春更比前春煞。
【乔牌儿】指尖儿弹破腮,泪珠儿镇长在。自从他去了恹恹害,这病便重如
山深似海。
【雁儿落】懒插这鸳鸯交颈钗,羞系这合欢带。慵把这鸾凰锦褥铺,愁
将这翡翠鲛绡盖。
【得胜令】灵鹊儿噪庭槐,车马过长街。准备着月下星前拜,安排着春衫和
泪揩。打叠起愁怀,怕不待宁心耐,闷晶月难捱,我则怕青春不再来。
【滴滴金】空着我便耳热眼跳,心神恍忽,失惊打怪,莫不是薄幸可憎才?
我一会家腹热肠荒,心忙意急。行出门外,空着我便立遍苍苔。
【折桂令】将一块望夫石雾锁云霾,到如今燕侣莺俦,枉惹的蝶笑蜂猜。几
时能够单凤成双、锦鸳作对、鱼水和谐?盼佳期今春左侧,海棠开不见他回来。
想俺那多才,柳陌花街,莫不是谢馆秦楼?多应在走马章台!
【尾声】来时节吃我一会闲顿摔,我可便不比其他性格。那其间信人搬弄的
耳朵儿来揪,把俺那薄幸的娇才面皮上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