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里我朱,世称名德。父举孝廉,仪型南国。先慈割股,善为内则。
八兄二弟,甲科连捷。犹子繁衍,勤书晨夕。父半百年,始生又贞。
弱女非男,训护慰情。稍读经史,志古闺英。十五而笄,清河于归。
十五遵教,姑嫜是随。操持佐馈,夙夜无违。熊罴三梦,今始一垂。
绿林不靖,湖渚锋镝。囊为盗赍,牛衣相泣。良人砥志,下帷屏迹。
瑶章珠赋,声动都邑。戊子之秋,幸宴《鹿鸣》。长歌远寄,郑重前盟。
壬辰登第,筮仕廷评。继美释之,张先后称。丁酉维夏,泛舟来都。
相敬未暖,旅魂乍苏。忽令分闱,校检群儒。维我夫子,能文有耻。
秉矢公明,冰寒立志。上严功令,下畏多士。勤慎勿懈,月馀竣事。
岂知同寀,贪心败类。庸违象恭,实怀狂悖。群凶飞语,如霾如彗。
缇骑在门,去不及诀。五毒倍至,百喙莫雪。事若风影,罪不例律。
严行示惩,西市引决。祸起党同,古今一辙。余念致命,割血流裾。
九阍间隔,囚安上书。七人同尽,遑辩真虚。家产寥寥,鸡犬尽没。
桑榆老亲,亦旦暮活。相逐边塞,念此神夺。求荣反辱,遂付剃发。
绣衣永诀,袈裟相接。拔幽报存,叩金经力。嗟乎薄命,家乡万里。
身独羁囚,饥寒泣涕。南望白云,泪零待徙。不如鸟雀,去来迤逦。
我思刑书,国之钺斧。虚实按情,轻重有故。雷霆振声,顷刻雨露。
同罪诸臣,悉蒙恩宥。嗟我所天,先受刑苦。圣人刑法,万世则祖。
雷不崇朝,岂忍终怒。用法有律,手足仍措。皇皇百执,矫矫直臣。
一夫不获,亦疾于心。有此沈冤,充耳不闻。折槛回天,祐我后昆。
夫纵有罪,死即平允。老亲梵独,周文所悯。茫茫寒北,坎坎艰屯。
行同飘蓬,到亦颠殒。枯穷至此,死之安忍。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
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则谓之《易》;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焉,则谓之《书》;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则谓之《诗》;以言其条理节文之着焉,则谓之《礼》;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则谓之《乐》;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辨焉,则谓之《春秋》。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辨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夫是之谓六经。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
是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书》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礼》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君子之于六经也,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所以尊《易》也;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所以尊《书》也;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所以尊《诗》也;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着焉,所以尊《礼》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所以尊「乐」也;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辨焉,所以尊《春秋》也。
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由之富家者支父祖,虑其产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忘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故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种种色色,具存于其家,其记籍者,特名状数目而已。而世之学者,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牵制于文义之末,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是犹富家之子孙,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日遗忘散失,至为窭人丐夫,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曰:「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何以异于是?
呜呼!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侈淫辞,竞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若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之所以为尊经也乎?
越城旧有稽山书院,在卧龙西冈,荒废久矣。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政于民,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将进之以圣贤之道,于是使山阴另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又为尊经阁于其后,曰:「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阁成,请予一言,以谂多士,予既不获辞,则为记之若是。呜呼!世之学者,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