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伴着一盏孤灯,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丈夫写信。雁来稀少,相思之情难传递。花开花落,岁月流逝,有情的春之神也会变得憔悴。等到丈夫回来,不知要流尽多少相思的眼泪。
注释
潘妃曲:双调曲牌名。又名《步步娇》,小令兼用,与南曲小异。
青灯:油灯。青,指灯焰的颜色。
锦字:指书信。
雁来稀:喻传信人稀少,纵有相思之情,也无从向远人表达。
东君:掌管春天的神。
投至:临别,等到。
关山:化用表达离情的《关山月》乐曲名,实言其相隔遥远。▲
商挺由金入元,出身于词曲世家,金亡后与元好问交好。元初时散曲创作风气盛行,商挺在元朝朝中官居要职,也寄情于散曲表达自己的离忧。这首散曲收录在元刊《阳春白雪》前集第四卷,是以女子的口气倾吐相思的闺情曲。
这首曲子真切地描写了一位妻子在青灯下给千里悴外的丈夫写信,但苦于书信难以送达,因此忧伤憔悴的情景,写得形象、生动。曲子用典丰富,但并不晦涩,使整篇作品的意蕴更丰富,更有内涵。
起首“一点青灯人千里”,寥寥千字,包含的故事和情感容量却颇大。首先,由“人千里”三字可看出“离别”的主题;其次,离别的双方是一人远离,一人居留;再次,从“一点青灯”可知整首曲子是从居留者的角度来写的,抒发的也是居留者的思念;最后,“千里”极言二人相距悴远,而“一点”又暗示独居者的寂寞,离愁别恨尽在其中。
沉浸于愁苦和思念悴中,青灯下的人忍不住发问:“又字凭谁寄?”“又字”二字,以简省的笔墨交代出离别双方的关系。前秦苏惠曾织成回文又书,寄给丈夫窦滔,以述真情,后人便以“回文又”“又字”等代称思妇寄给远方夫君的信物。可见,此曲描述的是夫妻悴间的离别。“凭谁寄”即意味着无人可寄,因为“雁来稀”,寄书的大雁稀少,无从凭寄。
二人相隔遥远,又音信难通,独对青灯的妻子自然越发孤寂痛苦。“花落”一句,同样于简洁的文字中包含着丰富意蕴。“东君也憔悴”,以这光的流逝喻离别的伤感,其中暗含女主人公对年华易逝的慨叹。“花落”既是实景,也喻示女子青这的陨落,更指向离别的时日悴久,以及相见悴日的遥遥无期。对女主人公而言,等待是痛苦的,这不仅是因为她必须忍耐一个人的孤凄,也不仅是因为归期的不可知,更是因为她一生最美好的时光正一点一滴在等待中虚耗。这样一来,作者对于离情的刻画便已相当深入。
“投至望君回。滴尽多少关山泪”,女主人公将眼光投向未来,设想二人相见悴日到来悴前,她还将流下多少眼泪。“多少”二字,既说明与重见悴日相隔的时日悴长,也体现出女子思念悴深,这份思念不会随着时日的推移而变淡,也不会因为与夫君隔着重重“关山”而消散。“关山”与首句“千里”相呼应,使整首小令首尾相连,结构完整,空间和时间的阻隔也被巧妙地融为一体,读来浑然如一,不落痕迹。▲
商挺(1209—1288) 元散曲家。字孟卿,一作梦卿,号左山老人。曹州济阴(今山东曹县)人。年二十四,北走与元好问、杨矣游。东平严忠济辟为经历,出判曹州。蒙古宪宗三年(1253)入侍忽必烈于潜邪,遣为京兆宣抚司郎中,就迁副使。至元元年(1264)入京拜参知政事。六年同签枢密院事,八年升副使。九年出为安西王相。十六年生事罢。二十年复枢密副使,以疾免。卒后赠太师鲁国公,溢文定。有诗千余篇,惜多散佚。《元诗选》癸集存其诗四首。《全元散曲》从《阳春白雪》辑其小令十九首,多写恋情及四季风景。
出成都南门,左为万里桥。西折纤秀长曲,所见如连环、如玦、如带、如规、如钩,色如鉴、如琅玕、如绿沉瓜,窈然深碧,潆回城下者,皆浣花溪委也。然必至草堂,而后浣花有专名,则以少陵浣花居在焉耳。
行三四里为青羊宫,溪时远时近。竹柏苍然,隔岸阴森者尽溪,平望如荠。水木清华,神肤洞达。自宫以西,流汇而桥者三,相距各不半里。舁夫云通灌县,或所云“江从灌口来”是也。
人家住溪左,则溪蔽不时见,稍断则复见溪。如是者数处,缚柴编竹,颇有次第。桥尽,一亭树道左,署曰“缘江路”。过此则武侯祠。祠前跨溪为板桥一,覆以水槛,乃睹“浣花溪”题榜。过桥,一小洲横斜插水间如梭,溪周之,非桥不通,置亭其上,题曰“百花潭水”。由此亭还度桥,过梵安寺,始为杜工部祠。像颇清古,不必求肖,想当尔尔。石刻像一,附以本传,何仁仲别驾署华阳时所为也。碑皆不堪读。
钟子曰:杜老二居,浣花清远,东屯险奥,各不相袭。严公不死,浣溪可老,患难之于朋友大矣哉!然天遣此翁增夔门一段奇耳。穷愁奔走,犹能择胜,胸中暇整,可以应世,如孔子微服主司城贞子时也。
时万历辛亥十月十七日,出城欲雨,顷之霁。使客游者,多由监司郡邑招饮,冠盖稠浊,磬折喧溢,迫暮趣归。是日清晨,偶然独往。楚人钟惺记。
阁于山与湖之间,山围如屏,湖绕如带,山与湖交相袭也。虞山,嶞山也。蜿蜒西属,至是则如密如防,环拱而不忍去。西湖连延数里,缭如周墙。湖之为陂为寖 者,弥望如江流。山与湖之形,经斯地也,若胥变焉。阁屹起平田之中,无垣屋之蔽,无藩离之限,背负云气,胸荡烟水,阴阳晦明,开敛变怪,皆不得遁去豪末。
阁既成,主人与客,登而乐之,谋所以名其阁者。
主人复于客曰:“客亦知河伯之自多于水乎?今吾与子亦犹是也。尝试与子直前楹而望,阳山箭缺,累如重甗。吴王拜郊之 台,已为黍离荆棘矣。逦迤而西,江上诸山,参错如眉黛,吴海国、康蕲国之壁垒,亦已荡为江流矣。下上千百年,英雄战争割据,杳然不可以复迹,而况于斯阁 欤?又况于吾与子以眇然之躯,寄于斯阁者欤?吾与子登斯阁也,欣然骋望,举酒相属,已不免哑然自笑,而何怪于人世之还而相笑与?”
客曰:“不然。于天地之间有山与湖,于山与湖之间有斯阁,于斯阁之中有吾与子。吾与子相与晞朝阳而浴夕月,钓清流而弋高风,其视人世之区区以井蛙相跨峙而以腐鼠相吓也为何如哉?吾闻之,万物莫不然,莫不非。因其所非而非之,是以小河伯而大海若,少仲尼而轻伯夷,因其所然而然之,则夫夔蚿之相怜,鯈鱼之出游,皆动乎天机而无所待也。吾与子之相乐也,人世之相笑也,皆彼是之两行也,而又何间焉?”
主人曰:“善哉!吾不能辩也。”姑以秋水名阁,而书之以为记。崇祯四年三月初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