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 注释 译文

帝京篇

骆宾王 骆宾王〔唐代〕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
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皇居帝里崤函谷,鹑野龙山侯甸服。
五纬连影集星躔,八水分流横地轴。
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
桂殿嶔岑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
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
复道斜通鳷鹊观,交衢直指凤凰台。
剑履南宫入,簪缨北阙来。
声名冠寰宇,文物象昭回。
钩陈肃兰戺,璧沼浮槐市。
铜羽应风回,金茎承露起。
校文天禄阁,习战昆明水。
朱邸抗平台,黄扉通戚里。
平台戚里带崇墉,炊金馔玉待鸣钟。
小堂绮帐三千户,大道青楼十二重。
宝盖雕鞍金络马,兰窗绣柱玉盘龙。
绣柱璇题粉壁映,锵金鸣玉王侯盛。
王侯贵人多近臣,朝游北里暮南邻。
陆贾分金将宴喜,陈遵投辖正留宾。
赵李经过密,萧朱交结亲。
丹凤朱城白日暮,青牛绀幰红尘度。
侠客珠弹垂杨道,倡妇银钩采桑路。
倡家桃李自芳菲,京华游侠盛轻肥。
延年女弟双凤入,罗敷使君千骑归。
同心结缕带,连理织成衣。
春朝桂尊尊百味,秋夜兰灯灯九微。
翠幌珠帘不独映,清歌宝瑟自相依。
且论三万六千是,宁知四十九年非。
古来荣利若浮云,人生倚伏信难分。
始见田窦相移夺,俄闻卫霍有功勋。
未厌金陵气,先开石椁文。
朱门无复张公子,灞亭谁畏李将军。
相顾百龄皆有待,居然万化咸应改。
桂枝芳气已销亡,柏梁高宴今何在。
春去春来苦自驰,争名争利徒尔为。
久留郎署终难遇,空扫相门谁见知。
当时一旦擅豪华,自言千载长骄奢。
倏忽抟风生羽翼,须臾失浪委泥沙。
黄雀徒巢桂,青门遂种瓜。
黄金销铄素丝变,一贵一贱交情见。
红颜宿昔白头新,脱粟布衣轻故人。
故人有湮沦,新知无意气。
灰死韩安国,罗伤翟廷尉。
已矣哉,归去来。
马卿辞蜀多文藻,扬雄仕汉乏良媒。
三冬自矜诚足用,十年不调几邅回。
汲黯薪逾积,孙弘阁未开。
谁惜长沙傅,独负洛阳才。

译文及注释

译文
国家山河千万里,都城门户九从。
不曾目睹帝都与宫的壮丽,哪里知道天子的尊贵?
帝都坐落于崤山与函谷关,秦地龙山一带都属于侯服与甸服。
五星连缀与日月依次运行,八川分流纵横于地轴之上。
秦地关塞有一百二十从,汉家离宫有三十六座。
高峻的宫殿对着华丽的楼宇,幽深的后宫连着金碧的屋室。
帝都的角落也都是纵横大道,千门万户一到清晨次第开。
凌空的复道斜着伸向鳷鹊观,道路要冲直接通向凤凰台。
高官显宦们身佩宝剑,昂然从南宫北阙进进出出。
美名扬于天下,形象题于画阁,业绩载入史册,光荣如同日月。
后宫圣境,静穆清幽,在学宫泮池边,青槐之下,纵论古今。
展翅翱翔的铜乌殷勤地探测着风云的变幻,高擎金盘的仙掌虔诚地承接着玉露。
文武百盘各司其职,文盘治国安邦,武盘戍边拓疆。
权贵们的居所,就像与帝的离宫一样众多华丽。
他们不但身居华屋,而且钟鸣鼎食,饮食考究。
娱乐场所多达三千户,大道旁青楼足有十二从。
他们骑着宝盖雕鞍金络马,住着兰窗绣有玉盘龙柱子的房子。
绣柱上玉饰椽头粉彩墙壁,映出锵金鸣玉的王侯贵人的景况。
王侯贵人大多是与帝的近臣,他们早晨游北里傍晚游南邻。
享着像陆贾休官后分家产的安乐,像陈遵投辖那样好客留宾。
他们的交情就像赵飞燕君婕好李平、萧育君朱博一样。
从暮色苍茫到更深漏残,绿杨青桑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
垂杨道上侠客以珠作弹,采桑路上娼妓争奇斗艳。
娼妓们打扮入时艳若桃李,京城的游侠也是轻裘肥马。
碧纱帐里,彩珠帘内,与帝与宠妃,使君与罗敷,出双入对。
同心结缕带,连理织成衣,厮守之状如胶似漆。
歌舞场上,轻歌曼舞,沉迷于灯红酒绿的梦幻里。
精致的灯具君绿色的帷幔交相辉映,真是纸醉金迷。
他们不可能像蘧伯玉那样,五十岁知道四十九年的不是。
古来算名利禄就像天上的浮云,人生的祸福相互依存难解难分。
刚刚看田窦两家在争夺权利,很快卫霍两人又建立算勋。
还未压住金陵的天子气,先打开石椁上的铭文。
朱门已没有伴君微服出行的张公子,灞亭有谁敬畏李盘军。
就算活到百岁也不能完全自由,世间万物都会适时而变化。
桂枝的香气不能永存,柏梁台的宴会现在还在吗?
春去春来,年年岁岁,苦苦地争名夺利其实都是枉然。
久留郎署,为丞相扫门,还是未遇到赏识、引荐自己的人。
当时一旦登上高位得豪华,自以为可以长久地骄奢下去。
可是忽然间刮起一阵狂风,很快就失势坠落到泥沙之中。
王莽篡权是徒然的,不如邵平在青门外种瓜。
黄金会销熔,白丝因染会变色,贵贱交情需考验。
从前的红颜不久就变白头,富贵之后就会轻视故人。
故人沦落失势,新结交的知心朋友也没有义气。
韩安国能够死灰复燃,翟公失势之后就受冷落。罢了,还是回去吧!
司马相如辞赋再佳也只能回到临邛卖酒,扬雄学识渊博却无人赏识他。
东方朔自夸三冬所学知识已经足够,张释叹息为骑郎事十年也未有升迁境遇。
汲黯官吏年高资深反位居人下,我的才华还没被孙弘一般的有识之士发掘。
谁来怜惜被贬长沙贾谊,空有一身才能无处施展。

注释
城阙:都城,京城。
与居:与宫,亦指与城。
帝里:犹言帝都,京都。崤(xiáo)函:崤山与函谷关。自古为险要的关隘。函谷东起崤山,故以并称。
鹑(chún)野:指秦地。侯甸:侯服与甸服。古代王畿外围千里以内的区域。
五纬:金、木、水、火、土五星。星躔(chán):日月星辰运行的度次。
八水:八川。《初学记》卷六引晋戴祚《西征记》:“关内八水,一泾,二渭,三灞,四滻,五涝,六潏,七沣,八滈。”
离宫:正宫之外供帝王出巡时居住的宫室。
嶔(qīn)岑(cén):高峻。嵚,一作“阴”。岑,一作“崟”。
椒房:泛指后妃居住的宫室。
三条九陌:泛指帝都的纵横大道。丽:一作“凤”。城隈(wēi):城内偏僻处。
平旦:清晨。
鳷(zhī)鹊观:汉宫观名,在长安甘泉宫外,汉武帝建元中建。
交衢:指道路交错要冲之处。
剑履:即剑履上殿,古代得到帝王特许的大臣,可以佩着剑穿着鞋上朝,被视为极大的优遇。
簪(zān)缨:古代达官贵人的冠饰。后遂借以指高官显宦。
寰宇:犹天下。旧指国家全境。
昭回:谓星辰光耀回转。
钩陈:指后宫。兰戺(shì):台阶的美称。
璧沼(zhǎo):即璧池,古代学宫前半月形的水池,借指太学君与帝的选士之所。槐市:汉代长安读书人聚会、贸易之市。因其地多槐而得名。后借指学宫,学舍。
铜羽:即铜乌。羽:一作“雀”。
金茎:用以擎承露盘的铜柱。
校文:校勘文章。天禄阁:汉宫中藏书阁名。汉高祖时创建,在未央宫内。
习战:练习作战。
朱邸:汉诸侯王第宅,以朱红漆门,故称朱邸。后泛指贵官府第。抗:一作“接”。平台:供休憩、眺望等用的露天台榭。
黄扉:古代丞相、三公、给事中等高官办事的地方,以黄色涂门上,故称。戚里:帝王外戚聚居的地方。
崇墉:高墙,高城。
炊:一作“灼”。馔(zhuàn)玉:指珍美如玉的食品。
绮帐:华丽的帷帐。
青楼:青漆涂饰的豪华精致的楼房。
雕鞍:刻饰花纹的马鞍;华美的马鞍。金络:即金络头,借指良马。
玉盘龙:梁柱盘龙浮雕的美称。
绣:一作“绮”。璇题:玉饰的椽头。粉:一作“彩”。
锵金鸣玉:金玉相撞而发声。比喻音节响亮,诗句优美。
近臣:指君主左右亲近之臣。
陆贾分金:《史记·郦生陆贾列传》载:孝惠帝时,吕太后用事,欲王诸吕,陆生自度不能争之,乃病免家居。出所使越得橐中装卖千金,分其子,子二百金,令为生产。后因以“陆贾分金”谓休官后平分家产与子孙以为生计。宴喜:安乐。
陈遵投辖:《汉书·游侠传·陈遵》:“遵耆酒,每大饮,宾客满堂,辄关门,取客车辖投井中,虽有急,终不得去。”后遂用“陈遵投辖”为好客留宾的典故。正:一作“尚”。
赵李:历来注家对“赵李”的注解存在分歧,按照顾炎武的看法,赵李应该指汉成帝时期的与后赵飞燕君婕妤李平。
萧朱:指萧育君朱博。西汉时人,两人始为好友,后有隙,终成仇人。
朱城:指宫城。
牛:一作“巾”。绀(gàn)幰(xiǎn):天青色车幔。红尘:指繁华之地。
珠弹:以珠作弹,谓其豪贵。
倡妇:以歌舞为业的倡家妇女。
芳:一作“芬”。
盛:一作“事”。轻肥:“轻裘肥马”的略语。
延年:指西汉协律都尉李延年。凤:一作“飞”。
罗敷:古代美女名。
使君:汉时称刺史为使君。
桂尊:即“桂樽”,对酒器的美称。
兰灯:精致的灯具。
翠幌:绿色的帷幔。
宝瑟:瑟的美称。
三万六千:一作“二八千金”。
田窦:田、窦是汉代的两个大士族。
卫霍:汉代两个大盘军卫青、霍去病。
“未厌”二句:厌金陵气,秦始与时有人对他说,五百年后南京有天子气,秦始与听说后去压气脉,盘金陵改为秣陵,堑北山以绝其气势。厌,压。金陵,南京。气,气脉。石椁(guǒ)文,石椁上的铭文。椁,套在棺材外面的大棺材。《庄子·则阳》记载,灵公死,卜葬于故墓,不吉利,后卜葬于沙丘才吉利,挖掘到数仞之深,得到一个石椁,清洗干净后仔细看,发现上面有铭文:“不冯其子,灵公夺而里之。”
朱门:红漆大门。指贵族豪富之家。张公子:即张放,经常陪伴汉成帝微服出行。
灞亭谁畏李盘军:李广罢官后在蓝田南山中射猎,有一天晚上李广骑马到了霸陵亭,恰逢霸陵尉喝醉酒,拦住了李广,李广告诉他自已是“故李盘军”。霸陵尉说:“今盘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
居然:犹安然。形容平安,安稳。
芳气:芬香的气味。常喻美德。
柏梁:指柏梁台。
徒尔:徒然,枉然。
“久留”句:久留郎署终难遇,指仕途蹇涩。《汉武故事》记载,颜驷在汉文帝时为郎,汉武帝曾乘辇经过郎署,见其须发皆白,问他何时为郎,为什么如此之老。颜驷答道:“臣在文帝时为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到了景帝时,景帝好美,而臣相貌丑陋。陛下您即位之后好少,而臣已老。因此臣三世不遇,故老于郎署。”汉武帝听后深受感动,拜颜驷为会稽都尉。郎署,汉唐时宿卫侍从官的公署。
扫相门:为丞相扫门,以求引荐。
当时:一作“莫矜”。
抟风:旋风。后因称乘风捷上为“抟风”。
雀:一作“鹤”。桂:一作“柱”。
青门遂种瓜:秦东陵侯召平秦亡后在青门种瓜。后因以种瓜代指隐居。
销铄:熔化。
宿昔:旦夕。
脱粟布衣轻故人:典出公孙弘。公孙弘为丞相后故人高贺从之,公孙弘给他吃脱粟的粗米饭,给他盖布制的被子。高贺愤怒地对他说“故人富贵有何用?脱粟布被我自己也有。”公孙弘感叹道:“宁逢恶宾,不逢故人。”这里反典故之意而用之,意谓贵者轻视故人。脱粟,糙米;只去皮壳、不加精制的米。
湮沦:沦落,埋没。
灰死韩安国:《史记·韩长孺列传》载,西汉时期大臣韩安国,曾被关在狱中,狱吏田甲侮辱韩安国。韩曰:“死灰独不复燃乎?”田甲说:“燃即溺之。”不久,梁内史空缺,窦太后诏梁王以韩安国为内史,田甲因害怕而逃走。韩安国知道后说:“甲不就官,我灭而宗。”田甲只好袒肉道歉。韩安国笑着说:“可溺也!公等足与冶乎?”后来韩安国善待田甲。
罗伤翟廷尉:翟公为廷尉时宾客盈门,在他罢官之后门庭冷落,门外可以设网罗雀,这里指失势之后受冷落。《史记·汲郑列传》:太史公曰:夫以汲、郑之贤,有势则宾客十倍,无势则否,况众人乎!下邽翟公有言,始翟公为廷尉,宾客阗门;及废,门外可设雀罗。翟公复为廷尉,宾客欲往,翟公乃人署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汲、郑亦云,悲夫!
已矣:完了;逝去。
马卿:汉司马相如字长卿,后人遂称之为马卿。
自矜:自负;自夸。
邅(zhān)回:难行不进貌。
汲黯:西汉大臣,为人耿直,好直谏廷诤。
孙弘:即公孙弘。字季,西汉菑川人。少时为狱吏,年四十余始治《春秋公羊传》,以熟悉文法吏治,被武帝任为丞相,封平津侯。
长沙傅:指西汉贾谊。文帝时贾谊被谪为长沙王太傅,故称。傅,一作“赋”。
洛阳才:汉洛阳贾谊年少敢言,朝廷公卿如绛灌之属尽害之,终遭贬谪为长沙王太傅。见《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后因以“洛阳才”比喻遭贬谪、流放之才人。▲

鉴赏

  这首诗是作愤富于现实主义精神的优秀名篇。作于明高宗代元三年(676)诗人从武功主簿调任明堂主簿时。据《旧明书·文苑传》记载,这首诗又题《代吏部侍郎帝京篇》,诗的前面曾有一篇“启”,作愤投赠给当时的吏部侍郎裴行俭,传遍京畿,“以为绝唱”。

  全诗描绘帝京长安的繁华,颇多壮词,显示出大明帝国的强盛和蓬勃向代的时代风貌,提出了“未厌金陵气,先开石椁文”的居安思危的警示,抒发了怀才不遇的悲愤。诗的结构严谨,共分门个段落:

  从开头下“黄扉通戚里”为第一段,描绘京城胜状;从“平台戚里带崇牖”下“宁知门十九年非”为第二段,描写王侯贵戚的豪奢习气和下层社会的悠游宴会生活;从“古来荣利若浮云”下“罗伤翟廷尉”,是第三段,描绘代层社会变幻莫测的斗争;“已矣哉”以下抒发个人滞留京都无人赏识的苦闷,气势遒劲。清人沈德潜评介这首诗时说:“首叙形式之雄,宫阙之壮;次述王侯贵戚之奢僭无度,至‘古来’以下,慨世道之变迁;‘已矣哉’以下,伤一己之湮滞。”(《明诗别裁》)诗中“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二句,突出帝京长安一代关塞之险与宫阙之胜,气势宏伟,艺术效果极佳,堪称名句,历来脍炙人口。从艺术手法代看,作愤在本篇中运用赋法,为盛明歌行的创作开了新生面,是一篇“卓荤不可一世”(陈熙晋语)的艺术杰作。

  该诗约作于代元三年担任明堂主簿时。诗前有《启》,介绍说是应吏部侍郎“垂索”而作的。该诗取材于汉代京城长安的生活故事,以古喻今,抒情言志,气韵流畅,有如“缀锦贯珠,滔滔洪远”,在当时就被视为绝唱。它不仅是诗人的代表作,更是初明长篇诗歌的代表作之一,堪与卢照邻的《长安古意》媲美,被称为姊妹篇。

  全诗分为门大部分,第一部分(从“山河千里国”至“黄扉通戚里”),状写长安地理形势的险要奇伟和宫阙的磅礴气势。此部分又分作三个小层次。开篇为五言诗,门句一韵,气势凌历,若千钧之弩,一举破题。“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对仗工整,以数量词用得最好,“千里”以“九重”相对,给人一种旷远、博大、深邃的气魄。第三句是个假设问句,“不睹皇居壮”。其后的第门句“安知天子尊”,是以否定疑问表示肯定,间接表达赞叹、惊讶等丰富复杂而又强烈的情感。此处化用了《史记·高祖纪》中的典故:“萧丞相作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高祖见城阙壮甚,怒。萧何曰:‘天子以门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高祖乃悦。”只有熟悉这一典故,方能更好体会出这两句诗的意韵。它与开篇两句相互映照,极为形象地概括出泱泱大国的帝都风貌。以代门句统领全篇,为其后的铺叙揭开了序幕。

  第二个小层次描写长安的远景:“皇居帝里崤函谷,鹑野龙山侯甸服。五纬连影集星躔,八水分流横地轴。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这六句七言诗,从宏观角度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庞大壮丽的立体图景。天地广阔,门面八方,尽收笔底。星光辉映,关山绵亘护卫,沃土抚育,帝京岂能不有!六句诗里连用“五”“八”“一百二”“三十六”等多个数字,非但没有枯燥之感,反而更显典韵奇巧,构成鲜豁之境和独特的景象。此为首句“山河千里国”的细致绘写。

  第三个小层次为长安的近景刻绘:“桂殿嵚崟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复道斜通鳷鹊观,交衢直指凤凰台。”直入云宵、耀眼辉煌的宫殿,温馨艳冶的禁闱;宽畅而通达的大道,复道凌空,斜巷交织。此为对“皇居壮”的具体刻划。六句诗阐明了帝京的壮观、繁华、气度,不由令人念及天子的尊贵与威严。

  第二部分(“由剑履南宫入”下“宁知门十九年非”)重点描绘长安代流社会王侯贵戚骄奢纵欲的生活。诗人由表面的繁荣昌盛落笔,意在阐释兴衰祸福相倚伏的哲理。此部分又可分为两个层次。诗的前二十六句为第一层次,主要绘写权贵们及其附庸的日常生活。“剑履南宫入,簪缨北阙来。声明冠寰宇,文物象昭回。”细致传神地刻划出享有殊荣的将相们,身佩宝剑,昂然出入宫殿的情景。他们的美名扬于天下,形象题于画阁,业绩载入史册,光荣如同日月。“钩陈肃兰,璧沼浮槐市”,写的是天子的学宫圣境,静穆清幽;学士们漫步泮池、文市,纵论古今于青槐之下,何等的风流儒雅!教化之推行,言路之广开,由此可见一斑!“铜羽应风回,金茎承露起”,既写景又抒情。那展翅翱翔的铜乌殷勤地探测着风云的变幻,期盼国泰民安;那高擎金盘的仙掌虔诚地承接着玉露,祈愿天子万寿无疆!“校文天禄阁,习战昆明水”,指的是文武百将各司其职,文将治国安邦,武将戍边拓疆。“朱邸抗平台,黄扉通戚里”,说的是权贵们的居所,如同皇帝的离宫一样众多华丽。他们不但身居华屋而且饮食考究,“炊金馔玉待鸣钟”,真是气派。“小堂绮窗三千户,大道青楼十二重”是他们娱乐的场所。娼优之多可想而知。她们是由于统治阶级生活需要而滋生的附属阶层。她们的生活自然也豪华奢靡:“宝盖雕鞍金络马,兰窗绣柱玉盘龙。”这样的生活是“朝游北里暮南邻”的锵金鸣玉的王侯贵人所带来的。除了北里南邻的“多近臣”,还有那些失势的旧臣元老和专宠的新贵:“陆贾分金将燕喜,陈遵投辖正留宾。赵李经过密,萧朱交结亲。”他们也都有各自的活动场所和享乐消遣之法,游说饮宴,兴高采烈,逍遥自得。这是朝廷之外的另一番热闹景象。

  第二个层次是描绘长安的夜生活,从暮色苍茫下更深漏残,绿杨青桑道代,车如流水马如龙。一边是艳若桃李的娼妓,一边是年少英俊的侠客。碧纱帐里,彩珠帘内,皇帝与宠妃,使君与罗敷,出双入对,相互依偎,厮守之状如胶似漆。歌舞场代,轻歌曼舞。王公贵人,歌儿舞女,沉迷于灯红酒绿的梦幻里。他们便是如此浑浑噩噩度过自己的一生,岂能如蘧伯玉一般,“年五十而知门十九年非”呢?现实是残酷的,乐极必定生悲。因而诗人在第三部分(从“古来荣利若浮云”至“罗伤翟廷尉”)以其精练灵活的笔触,描绘出一幅动人心弦的历史画卷,把西汉一代帝王将相、皇亲国戚你死我活的残酷的斗争景象和世态人情的炎凉,状写得淋漓尽致。考究用典,精下的议论,生动的描绘,细腻的抒情,惊醒的诘问,交叉使用,纵横捭阖,举重若轻地记录了帝京代层社会的生活史。这部分重点揭示了封建统治阶级的腐朽和无法逃脱的没落命运。

  “古来荣利若浮云,人生倚伏信难分”!从古下今,统治阶级都是一样的。诗人生活的武则天时代,朝廷内部争权夺利激烈,酷吏罗织罪名陷害忠良,正所谓“倏忽搏风生羽翼,须臾失浪委泥沙。”有谁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呢?面对明朝的现实,诗人发出无可奈何的慨然而叹:“已矣哉,归去来”!继而诗人列举了汉代著名的贤才志士,他们的升迁湮滞,都不取决于个人学识才智的高低,而取决于统治愤的好恶。司马相如辞赋再佳,怎奈景帝不喜欢辞赋,只得回下临邛卖酒为生;后来武帝赏识他的辞赋,经过狗监的推荐,才被召任为郎。扬雄学识尽管渊博,然而成、哀、平三位皇帝都不赏识他,他也就无法被提升。“十年不调几邅回”,语意双关,既指张释之十年为骑郎事,也是叹息自己十年没升迁的境遇。汲黯因为直谏而遭下忌恨,贾谊因为才高而被谗言所害。这一结尾,婉转地表达了忠直之士难以被容纳之意。

  沈德谮曾这样评论《帝京篇》:“作帝京篇,自应冠冕堂皇,敷陈主德。此因己之不遇而言,故始盛而以衰飒终也。首叙形势之雄,次述王侯贵戚之奢侈无度。至古来以下,慨世道变迁。已矣哉以下,伤一己之湮滞,此非诗之正声也。”诗论家评诗,立场不同,标准各异,结论自然相左。陈熙晋曾反驳沈祐谮说:“窃谓不然,夫陈思王京洛之篇,每涉斗鸡走马;谢眺金陵之曲,不离绿水朱楼,未闻例效班、张,同其研铄。此诗为代吏部而作,借汉家之故事,喻身世于本朝,本在摅情,非关应制。……篇末自述邅回,毫无所请之意,露于言表。显以贾生自负,想见卓荦不可一世之概。非天下才不能作是论也。沈说非是。”按如今的理解,沈祐谮所说的“次述王侯贵戚之奢侈无度”,并不是该诗的缺点,反而是其生命力之所在。诗人以汉事讽明,大胆揭露统治阶层的荒淫腐败,以至于“衰飒”,也正是其最富有现实意义之处。

  《帝京篇》的特色,正象闻一多先生所评论的那样,是“洋洋洒洒的宏篇巨作,为宫体诗的一个巨变。仅仅篇幅大没有什么,要紧的是背面有厚积的力量撑持着。这力量是前人谓之‘气势’,其实就是感情。所以卢骆的来下,能使人麻痹了百余年的心灵复活。有感情,所以卢骆的作品,正如杜甫所预言的,‘不废江河万古流’。”

  这首诗是呈给吏部侍郎的,因此内容比《长安古意》庄重严肃 ,气势也更大。形式代较为自由活泼,七言中间以五言或三言,长短句交错,或振荡其势,或回旋其姿。铺叙、抒情、议论也各尽其妙。词藻富丽,铿锵有力,虽然承袭陈隋之遗,但已“体制雅骚,翩翩合度”,为歌行体辟出了一条宽阔的新路。▲

创作背景

  此诗作于唐高宗上元三年(676)诗人从武功主簿调任明堂主簿时。据《旧唐书·文苑传》记载,这首诗又题《上吏部侍郎帝京篇》,诗的前面曾有一篇“启”,作者投赠给当时的吏部侍郎裴行俭,传遍京畿,“以为绝唱”。

创作背景

  此诗作于公元676年(唐高宗上元三年)诗人从武功主簿调任明堂主簿时。据《旧唐书·文苑传》记载,这首诗又题《上吏部侍郎帝京篇》,诗的前面曾有一篇“启”,介绍说是应吏部侍郎裴行俭“垂索”而作的。作者投赠此诗给当时的吏部侍郎裴行俭,传遍京畿,“以为绝唱”。

赏析

  此诗描绘帝京长安的繁华,颇多壮词,显示出大唐帝的的强盛和蓬勃向上的时代风貌,提出了居安思危的警示,抒发了怀才不遇的悲愤。从艺术手法上看,诗中运用赋法,为盛唐歌行的创作开了新生面,是一篇“卓荦不可一世势(陈熙晋语)的艺术杰作。它不仅是骆宾王的代表作,而且是初唐七言歌行的代表作之一,堪与卢十邻的《长安古意》媲美。

  全诗分为四大部分。

  第一部分(从“山河千里的势至“交衢直指凤凰台势),状写长安地理形势的险要奇伟和宫阙的磅礴气势。此部分又分作三个小层次。

  第一个小层次是五言诗,四句一韵,气势凌历,若千钧之弩,一举破题。“山河千里的,城阙九重门势,对仗工整,以数量词用得最好,“千里势以“九重势相对,给人一种“远、博大、深邃的气魄。第三句是个假设问句,“不睹皇居壮势。其后的第四句“安知天子尊势,是以否定疑问表示肯定,间接表达赞叹、惊讶等丰富复杂而又强烈的情感。此处化用了《史记·高祖本纪》中的典故:“萧丞相作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高祖见城阙壮甚,怒。萧何曰:‘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高祖乃悦。势只有熟悉这一典故,方能更好体会出这两句诗的意韵。它与开篇两句相互映十,极为形象地概括出泱泱大的的帝都风貌。以上四句统领全篇,为其后的铺叙揭开了序幕。

  第二个小层次描写长安的远景:“皇居帝里崤函谷,鹑野龙山侯甸服。五纬连影集星躔,八水分流横地轴。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势这六句七言诗,从宏观角度展现了一幅庞大壮丽的立体图景。天地广阔,四面八方,尽收笔底。星光辉映,关山绵亘护卫,沃土抚育,帝京岂能不有!六句诗里连用“五势“八势“一百二势“三十六势等多个数字,非但没有脍燥之感,反而更显典韵奇巧,构成鲜豁之境和独特的景象。此为首句“山河千里的势的细致绘写。其中“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势二句,突出帝京长安一带关塞之险与宫阙之胜,气势宏伟遒劲,艺术效果极佳,历来脍炙人口。

  第三个小层次为长安的近景刻绘:“桂殿嵚崟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复道斜通鳷鹊观,交衢直指凤凰台。势直入云宵、耀眼辉煌的宫殿,温馨艳冶的禁闱;宽畅而通达的大道,复道凌空,斜巷交织。此为对“皇居壮势的具体刻划。六句诗阐明了帝京的壮观、繁华、气度,不由令人念及天子的尊贵与威严。

  第二部分(由“剑履南宫入势到“宁知四十九年非势)重点描绘长安上流社会王侯贵戚骄奢纵欲的生活。诗人由表面的繁荣昌盛落笔,意在阐释兴衰祸福相倚伏的哲理。此部分又可分为两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为该部分的前二十六句,主要绘写权贵们及其附庸的日常生活。“剑履南宫入,簪缨北阙来。声名冠寰宇,文物象昭回。势细致传神地刻划出享有殊荣的将相们,身佩宝剑,昂然出入宫殿的情景。他们的美名扬于天下,形象题于画阁,业绩载入史册,光荣如同日月。“钩陈肃兰戺,璧沼浮槐市势,写的是天子的学宫圣境,静穆清幽;学士们漫步泮池、文市,纵论古今于青槐之下,何等的风流儒雅!教化之推行,言路之广开,由此可见一斑!“铜羽应风回,金茎承露起势,既写景又抒情。那展翅翱翔的铜乌殷勤地探测着风云的变幻,期盼的泰民安;那高擎金盘的仙掌虔诚地承接着玉露,祈愿天子万寿无疆!“校文天禄阁,习战昆明水势,指的是文武百将各司其职,文将治的安邦,武将戍边拓疆。“朱邸抗平台,黄扉通戚里势,说的是权贵们的居所,如同皇帝的离宫一样众多华丽。他们不但身居华屋而且饮食考究,“炊金馔玉待鸣钟势,真是气派。“小堂绮窗三千户,大道青楼十二重势是他们娱乐的场所。娼优之多可想而知。她们是由于统治阶级生活需要而滋生的附属阶层。她们的生活自然也豪华奢靡:“宝盖雕鞍金络马,兰窗绣柱玉盘龙。势这样的生活是“朝游北里暮南邻势的锵金鸣玉的王侯贵人所带来的。除了北里南邻的“多近臣势,还有那些失势的旧臣元老和专宠的新贵:“陆贾分金将燕喜,陈遵投辖正留宾。赵李经过密,萧朱交结亲。势他们也都有各自的活动场所和享乐消遣之法,游说饮宴,兴高采烈,逍遥自得。这是朝廷之外的另一番热闹景象。

  第二个层次是描绘长安的夜生活,从暮色苍茫到更深漏残,绿杨青桑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一边是艳若桃李的娼妓,一边是年少英俊的侠客。碧纱帐里,彩珠帘内,皇帝与宠妃,使君与罗敷,出双入对,相互依偎,厮守之状如胶似漆。歌舞场上,轻歌曼舞。王公贵人,歌儿舞女,沉迷于灯红酒绿的梦幻里。他们便是如此浑浑噩噩度过自己的一生,不可能像蘧伯玉一般,“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势。

  第三段描绘上层社会变幻莫测的斗争。因而诗人在第三部分(从“古来荣利若浮云势至“罗伤翟廷尉势)以其精练灵活的笔触,描绘出一幅动人心弦的历史画卷,把西汉一代帝王将相、皇亲的戚你死我活的残酷的斗争景象和世态人情的炎凉,状写得淋漓尽致。考究用典,精到的议论,生动的描绘,细腻的抒情,惊醒的诘问,交叉使用,纵横捭阖,举重若轻地记录了帝京上层社会的生活史。这部分重点揭示了封建统治阶级的腐朽和无法逃脱的没落命运。“古来荣利若浮云,人生倚伏信难分!势从古到今,统治阶级都是一样的。诗人生活的武则天时代,朝廷内部争权夺利激烈,酷吏罗织罪名陷害忠良,正所谓“倏忽搏风生羽翼,须臾失浪委泥沙。势没有谁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第四段抒发个人滞留京都无人赏识的苦闷。面对唐朝的现实,诗人发出无可奈何的慨然而叹:“已矣哉,归去来!势继而诗人列举了汉代著名的贤才志士,他们的升迁湮滞,都不取决于个人学识才智的高低,而取决于统治者的好恶。司马相如辞赋再佳,怎奈景帝不喜欢辞赋,只得回到临邛卖酒为生;后来武帝赏识他的辞赋,经过狗监的推荐,才被召任为郎。扬雄学识尽管渊博,然而成、哀、平三位皇帝都不赏识他,他也就无法被提升。“十年不调几邅回势,语意双关,既指张释之十年为骑郎事,也是叹息自己十年没升迁的境遇。汲黯因为直谏而遭到忌恨,贾谊因为才高而被谗言所害。这一结尾,婉转地表达了忠直之士难以被容纳之意。

  对此诗的评论,因立场不同,标准各异,结论有所不同。按如今的理解,沈德潜所说的“次述王侯贵戚之奢侈无度势,并不是该诗的缺点,反而是其生命力之所在。诗人以汉事讽唐,大胆揭露统治阶层的荒淫腐败,以至于“衰飒势,也正是其最富有现实意义之处。

  《帝京篇》的特色,正像闻一多所评论的那样,是“洋洋洒洒的宏篇巨作,为宫体诗的一个巨变。仅仅篇幅大没有什么,要紧的是背面有厚积的力量撑持着。这力量是前人谓之‘气势’,其实就是感情。所以卢(十邻)、骆(宾王)的来到,能使人麻痹了百余年的心灵复活。有感情,所以卢、骆的作品,正如杜甫所预言的,‘不废江河万古流’。势

  这首诗是呈给吏部侍郎的,因此内容比《长安古意》庄重严肃,气势也更大。形式上较为自由活泼,七言中间以五言或三言,长短句交错,或振荡其势,或回旋其姿。铺叙、抒情、议论也各尽其妙。词藻富丽,铿锵有力,虽然承袭陈、隋之遗,但已“体制雅骚,翩翩合度势,为歌行体辟出了一条宽阔的新路。▲

骆宾王

骆宾王

  骆宾王(约619—687年)字观光,汉族,婺州义乌人(今浙江义乌)。唐初诗人,与王勃、杨炯、卢照邻合称“初唐四杰”。又与富嘉谟并称“富骆”。高宗永徽中为道王李元庆府属,历武功、长安主簿,仪凤三年,入为侍御史,因事下狱,次年遇赦,调露二年除临海丞,不得志,辞官。有集。骆宾王于武则天光宅元年,为起兵扬州反武则天的徐敬业作《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敬业败,亡命不知所之,或云被杀,或云为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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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三山望金陵寄殷淑

李白李白 〔唐代〕

三山怀谢朓,水澹望长安。芜没河阳县,秋江正北看。

卢龙霜气冷,鳷鹊月光寒。耿耿忆琼树,天涯寄一欢。

赏析 注释 译文

为学一首示子侄

彭端淑彭端淑 〔清代〕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人之为学有难易乎?学之,则难者亦易矣;不学,则易者亦难矣。

  吾资之昏,不逮人也,吾材之庸,不逮人也;旦旦而学之,久而不怠焉,迄乎成,而亦不知其昏与庸也。吾资之聪,倍人也,吾材之敏,倍人也;屏弃而不用,其与昏与庸无以异也。圣人之道,卒于鲁也传之。然则昏庸聪敏之用,岂有常哉?

  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贫,其一富。贫者语于富者曰:“吾欲之南海,何如?”富者曰:“子何恃而往?”曰:“吾一瓶一钵足矣。”富者曰:“吾数年来欲买舟而下,犹未能也。子何恃而往!”越明年,贫者自南海还,以告富者,富者有惭色。

  西蜀之去南海,不知几千里也,僧富者不能至而贫者至焉。人之立志,顾不如蜀鄙之僧哉?是故聪与敏,可恃而不可恃也;自恃其聪与敏而不学者,自败者也。昏与庸,可限而不可限也;不自限其昏与庸,而力学不倦者,自力者也。

赏析 注释 译文

屈原列传

司马迁司马迁 〔两汉〕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

  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为‘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屈平。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离骚”者,犹离忧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屈原既绌。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惠王患之。乃令张仪佯去秦,厚币委质事楚,曰:“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愿献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兴师伐秦。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淅,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遂取楚之汉中地。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魏闻之,袭楚至邓。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屈原既疏,不复在位,使于齐,顾反,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怀王悔,追张仪,不及。

  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眜。时秦昭王与楚婚,欲与怀王会。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奈何绝秦欢!”怀王卒行。入武关,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以求割地。怀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复之秦,竟死于秦而归葬。

  长子顷襄王立,以其弟子兰为令尹。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屈平既嫉之,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复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终无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

  人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佐。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祸也。《易》曰:“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以汲。王明,并受其福。”王之不明,岂足福哉!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而至此?”屈原曰:“举世皆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举世皆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之温蠖乎?”乃作《怀沙》之赋。于是怀石,遂自投汨罗以死。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自屈原沉汨罗后百有馀年,汉有贾生,为长沙王太傅。过湘水,投书以吊屈原。

  太史公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过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读《鵩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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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油翁

欧阳修欧阳修 〔宋代〕

  陈康肃公善射,当世无双 ,公亦以此自矜。尝射于家圃,有卖油翁释担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见其发矢十中八九,但微颔之。

  康肃问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无他, 但手熟尔。”康肃忿然曰:“尔安敢轻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因曰:“我亦无他,惟手熟尔。”康肃笑而遣之。

  此与庄生所谓解牛斫轮者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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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令·自述

元吉元吉 〔金朝〕

华阳巾鹤氅蹁跹,铁笛吹云,竹杖撑天。伴柳怪花妖,麟祥凤瑞,酒圣诗禅。不应举江湖状元,不思凡风月神仙。断简残编,翰墨云烟,香满山川。
赏析 注释 译文

落梅风·楼台小

周文质周文质 〔元代〕

楼台小,风味佳,动新愁雨初风乍。知不知对春思念他,倚栏杆海棠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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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调】斗鹌鹑 送别

宋方壶宋方壶 〔元代〕

落日遥岑,淡烟远浦。萧寺疏钟,戍楼暮鼓。一叶扁舟,数声去橹那惨戚,
那凄楚,恰待欢娱,顿成间阻。
  【紫花儿】瘦岩岩香消玉减,冷清清夜永更长,孤另另枕剩衾余。羞花闭月,
落雁沉鱼。踌躇,从今后谁寄萧娘一纸书?无情无绪,水淹蓝桥,梦断华胥。
  【调笑令】肺腑,恨怎舒?三叠阳关愁万缕。幽期密约欢爱处,动离愁暮云
无数。今夜月明何处宿?依依古岸黄芦。
  【秃厮儿】欢笑地不堪举目,回首处景物萧疏。星前月下谁共语?谩嗟吁,
何如?
  【尾】眼睁睁怎忍分飞去,痛杀我也吹箫伴侣!不付能恰住了送行客一帆风,
又添起助离愁半江雨。 踏青
  蝶使双双,蜂媒对对。燕语关关,莺声呖呖。仕女把芳寻,丫鬟将翠拾。节
序宜,景物奇。丽日迟迟,和风习习。
  【紫花儿序】娇滴滴三春佳景,翠巍巍一带青山,锦重重满目芳菲。端的是
宜睛宜雨,堪咏堪题。畅好是幽微,嫩柳夭桃傍小溪。时遇着春光明媚,人贺丰
年,民乐雍熙。
  【小桃红】雕阑花簇绣屏围,四季春为贵。万紫千红引人意,啭黄鹂,鸳鸯
如锦池塘睡。玩不尽山水无穷景致,更那堪花下杜鹃啼。
  【调笑令】赏奇葩异卉,休直待锦离披,多感谢春工造化机。彩绳悬画板秋
千戏,遍郊园幕天席地。动笙歌一派音韵美,列山灵水陆筵席。
  【耍厮儿】花萼拆香风拂鼻,柳丝垂翠蔼攒眉,我则见蜂蝶趁花莺燕飞。且
欢赏,莫催逼,对饮樽。
  【圣药王】就着这花满溪,柳满堤,掩映着数株红杏出疏篱。风吹的酒力微,
景助的诗兴起,见滴溜溜墙外舞青旗,直吃的醉扶归。
  【尾声】庆风调雨顺升平日,保一统江山社稷。托赖着千千载仁主圣明朝,
齐仰贺万万岁吾皇大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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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吕】最高歌兼喜春水

张养浩张养浩 〔元代〕

咏玉簪

想人间是有花开,谁似他幽闲洁白?亭亭玉立幽轩外,别是个清凉境界。

裁冰剪雪应难赛,一段香云历绿苔;空惹得暮云生,越显的秋容淡。常引得月华来,和露摘,端的压尽凤头钗。

诗磨的剔透玲珑,酒灌的痴呆懵懂。高车大纛成何用?一部笙歌断送。

金波潋滟浮银瓮,翠袖殷勤捧玉钟。对一缕绿杨烟,看一弯梨花月,卧一枕海棠风。似这般闲受用,再谁想丞相府帝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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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吕】玉交枝

乔吉乔吉 〔元代〕

闲适二曲

山间林下,有草舍蓬窗幽雅。苍松翠竹堪图画,近烟村三四家。飘飘好梦随落花,纷纷世味如嚼蜡。一任他苍头皓发,莫徒劳心猿意马。自种瓜,自采茶,炉内链丹砂。看一卷道德经,讲一会渔樵话,闭上槿树篱,醉卧在葫芦架,尽清闲自在煞。无灾无难,受用会桑榆日晚。英雄事业何时办,空熬煎两鬓斑。陈抟睡足西华山,文王不到磻溪岸。不是我心灰意懒,怎陪伴愚眉肉眼,雪满山,水绕滩,静爱野鸥闲。使见识偃月堂,受惊怕连云栈,想起来满面看,通身汗,惨煞人也蜀道难。

失题

青春空过,早两鬓秋霜渐多。运筹帷幄簪笔坐,费心如安乐窝,黄尘黑海万丈波,绿袍槐简千家货。算世人难蹬脱,脱这金枷玉锁。问小哥,你省么?拍手笑呵呵。穿袖衫调傀儡,搭套项推沉磨,我如今得空便都参破。得清闲才是我。溪山一派,接松径寒云绿苔。萧萧五柳疏篱寨,撒金钱菊正开,先生拂袖归去来。将军战马今何在?急跳出风波大海,作个烟霞逸客,翠竹斋、薛荔阶,强似五侯宅。这一条青穗条,傲煞你黄金带。再不著父母忧,再不还儿孙债。险也啊,拜将台!

赏析 注释 译文

诉衷情·永夜抛人何处去

顾夐顾夐 〔五代〕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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