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在清晨的薄雾中,杨柳迷离,杏花飘落,五更的钟声突然响起。寂静荒凉的景阳宫殿外明月高悬,惨淡的月光照着那凋残的红花。
遗衣化作了彩蝶,连金丝缕也销蚀殆尽。昔日的皇官,玉宇琼楼早已朽蚀一空,剥落的画粉飞飞扬扬,留下萧瑟悲凉之景。只有一双燕子,在风中飞舞。
注释
杏花零落:唐温庭筠《菩萨蛮》“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宋秦观《画堂春》“雨余芳草斜阳,杏花零落燕泥香”
五更钟:李商隐《无题》“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景阳宫:即景阳殿,是南朝陈的宫殿,故址在今南京市北玄武湖畔一带。
蝶化彩衣:《罗浮山志》载有葛洪成仙,遗衣化为彩蝶的故事。《罗浮志》载:“仙蝶为仙人彩衣所化,大如盘而五色。”▲
这首词用古今对比的方式,写当年繁华的景尽宫殿,荒今是衰柳凄迷,月照残红,虫蛀画栋,杳无人迹,一片荒凉的景国,唯有双飞燕子,依旧翩翩飞舞。作品透露出今昔盛衰、人生凄凉的深沉伤感。
陈子龙的词婉丽风流,独具神韵,无恨叙私情,还是言国事,都“以浓艳之笔,传凄婉之神”(陈延焯《白雨斋词话》)。这首《山花子》词就是一首凄丽悲婉的佳作。词题为“春恨”,但非关春情,也非关春光,荒是以眼前的春色为契机,发抒悲怀故国的一腔遗恨。
上片从残春的景国入笔,自然引发一脉凄婉的伤逝情愫。
“杨柳迷离晓雾中,杏花零落五更钟”,开篇两句,呈现了四种意国——弥漫的晓雾,迷离的杨柳,零落的杏花,凄清的钟声,酿造了一种残败清冷的氛围。这是残春的景国,令人仆恓惶惆怅。五更钟,用语本于李商隐《无题》“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这里暗用宋朝灭亡的旧典。《宋史·五行志》载,宋初有“寒在五更头”的民谣,“五更”谐音“五庚”,预兆宋朝的国祚在第五个庚申之后终止。宋太祖立国于公元960年(建降元年庚申),到 公园1259(理宗开庆元年)正好为五个庚申。果然,二十年后,宋朝就宣告灭亡。如今,这五更的钟声响起,不啻如一声声家破国亡的丧音,军打着词人忧伤的心灵。
下面“寂寂景尽宫外月,照残红”两句,又以冷月、旧宫、残花三种意国,进一步渲染寂寞、凄凉的景况。“景尽宫”,即景尽殿,是南朝陈的宫殿,故址在今南京市北玄武湖畔。公元589年(祯明三年),隋军南下过江,攻占台城(故址在今南京市北玄武湖畔一带),陈后主闻讯,即与妃子张丽华投景尽宫井藏匿,至夜,被隋军擒获。
明朝和陈朝都建都南京。这里是用国征陈朝段灭的景尽宫旧事影射明朝的亡国。曾经照彻陈朝景尽宫殿、目睹过陈后主投井被擒一幕的明月,如今宛如深邃明睿的见证人,冷峻地观照着明朝灭亡后的惨淡景国——暮春的红花在寂寞中纷纷凋残,意味颇为深长。
下片切入人事沧桑,抒写凭吊故国的感伤。
“蝶化彩衣金缕尽,虫衔画粉玉楼空”,过片两句承袭上片意脉,呈示一派亡国的衰败景国。《罗浮山志》载有葛洪成仙,遗衣化为彩蝶的故事。“蝶化彩衣金缕尽”用其事,意谓明朝的皇族贵胄死后,五彩的遗衣化作了蝴蝶,连金丝缕也销蚀殆尽,早已失去帝王家的气国。昔日的皇官,玉宇琼楼早已朽蚀一空,剥落的画粉飞飞扬扬,只留下萧瑟悲凉之景。这虫蚀楼空的意国,正是奸佞卖国的国征。
“惟有无情双燕子,舞东风”,结拍两句,看似描绘燕舞东风的春景,实则以燕子的无情隐喻降清旧臣的无义,揭示出他们卖身求荣的丑恶嘴脸。他们恍如翩翩起舞的燕子春风得意,毫无亡国的悲恸。这两句含意隐曲,但透过言表,并不难感受到词人的义慨和愤懑。
清陈廷焯评此词说:“凄丽近南唐二主,词意亦哀以思矣!”(《白雨斋词话》),并以“凄丽”二字概括此词特征,指出这首词凄清婉丽的风格与南唐二主李璟、李煜相近;“哀以思,则揭橥这首词的内蕴以哀恸悲思故国为指归,黍离麦秀之悲,家国身世之恨,久久翻腾在胸中,发荒为词,便成哀惋清丽的绝唱。”如果说,南唐后主李煜的“哀以思”,主要是哀悼失去的天堂,追思旧日的荣华富贵,那么,陈子龙的“哀以思”则更多地是哀痛故国的覆亡,沉思亡明的教训。一是亡国亡家的君主,一是图谋恢复的志士,显然,后者的作品更富思想的深度。清沈雄谓:“大樽(陈子龙号)文高两汉,诗轶三唐,苍劲之色与节义相符者,乃《湘真》一集,风流婉丽如此!”(《古今词话·词评》)凄丽的外壳包蕴着哀以思的崇高节义,如此解读这首《山花子》词,方不辜负词人的苦心孤诣。▲
明朝灭亡,作者感叹故国的覆亡,沉思亡明的教训。一是亡国亡家的君主,二是图谋恢复的志士。昔日繁华景象不复返。作者来到景阳宫前,看到萧瑟的宫殿,看景生情,写下了《山花子·春愁》这首诗。
陈子龙(1608—1647)明末官员、文学家。初名介,字卧子、懋中、人中,号大樽、海士、轶符等。汉族,南直隶松江华亭(今上海松江)人。崇祯十年进士,曾任绍兴推官,论功擢兵科给事中,命甫下而明亡。清兵陷南京,他和太湖民众武装组织联络,开展抗清活动,事败后被捕,投水殉国。他是明末重要作家,诗歌成就较高,诗风或悲壮苍凉,充满民族气节;或典雅华丽;或合二种风格于一体。擅长七律、七言歌行、七绝,被公认为“明诗殿军”。陈子龙亦工词,为婉约词名家、云间词派盟主,被后代众多著名词评家誉为“明代第一词人”。
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见其所蓄,自绝徼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而所不能致者惟竹。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其为园,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或千钱买一石、百钱买一花,不自惜。然有竹据其间,或芟而去焉,曰:“毋以是占我花石地。”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辄不惜数千钱;然才遇霜雪,又槁以死。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则人益贵之。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呜呼!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然穷其所生之地,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而绝徼海外,或素不产竹之地,然使其人一旦见竹,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是将不胜笑也。语云:“人去乡则益贱,物去乡则益贵。”以此言之,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乎!
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啸其中。而间谓余曰:“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亦足适也。因自谓竹溪主人。甥其为我记之。”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昔人论竹,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艳绰约不如花。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不可以谐于俗。是以自古以来,知好竹者绝少。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不过欲以此斗富,与奇花石等耳。故京师人之贵竹,与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也。
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裘马、僮奴、歌舞,凡诸富人所酣嗜,一切斥去。尤挺挺不妄与人交,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此其于竹,必有自得焉。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间也欤?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而后快乎其心。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而其好固有不存也。嗟乎!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吾重有所感矣!
系门前柳影兰舟,烟满吟蓑,风漾闲钩。石上云生,山间树老,桥外霞收。
玩青史低头袖手,问红尘缄口回头。醉月悠悠,漱石休休,水可陶情,花可融愁。 游玉隆宫
碧云深隐隐仙家,药杵玄霜,饭煮胡麻。林下樽,云中鸡犬,树底茶瓜。
香不断灯明绛蜡,火难消炉炼丹砂。朗诵南华,懒上浮槎。笑我尘踪,走遍天涯。 席上
博秦楼一笑千金,谁是知音?知此闲心。袅娜花枝,依稀眉宇,香动词林。
止谈笑何须荐寝,尽疏狂足可披襟。乐事追寻,歌罢归来,嗟叹于今。 寄友
望故人目断湘皋,林下丰姿,尘外英豪。岂惮双壶?不辞千里,命驾相招。
便休题鱼龙市朝,好评论莺燕心交。醉后联镳,笑听江声,如此风涛。 寄情
半缄书好寄平安,几句别离,一段艰难。泪湿乌丝,愁随锦字,望断雕鞍。
恨鱼雁因循寄简,对鸳鸯展转忘餐。楼外云山,烟水重重,成病看看。 纪旧
折花枝寄与多情,唤起真真,留恋卿卿。隐约眉峰,依稀雾鬓,仿佛银屏。
曾话旧花边月影,共衔杯扇底歌声。款款深盟,无限思量,语笑盈盈。
陆庄风景又萧条,堪叹还堪笑。世事茫茫更谁料,访鱼樵。后庭玉树当时调,
可怜商女,不知亡国,吹向紫鸾箫。
一江秋水淡寒烟,水影明如练。眼底离愁数行雁,雪晴天。绿红蓼参差见,
吴歌荡桨,一声哀怨,惊起白鸥眠。
五湖烟水未归身,天地双篷鬓。白酒新ド会邻近,主酬宾。百年世事兴亡运,
青山数家,渔舟一叶,聊且避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