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返自然,从不慕肥鲜。怀古发长啸,师心空复怜。
五金曾跃冶,百炼始成绵。故旧休通款,交游耻胁肩。
回车遵道路,绝粒事神仙。俛首甘人后,翻身走马前。
清臞形似鹤,皎洁净于莲。管带蒲团话,忘炊曲突烟。
流尘生破甑,飞辔跃征鞭。短景催年老,斋居免业牵。
卑栖宜矮屋,高咏薄贪泉。孤竹常枵腹,长江懒索钱。
缊衣云片片,缀钵日悬悬。草屩将身去,香珠信手揎。
野榸随地斸,苦茗带渣煎。忽讶隙风冷,宁知土壁穿。
竹疏成鼓吹,松老落钗钿。菌枕纹依榻,莎茵绿胜毡。
菜根邀上客,粪芋享时贤。捲幔山光满,窥池日晕圆。
虚空高放眼,浓厚息垂涎。雅俗随丰俭,人天任促延。
二时行处办,十万梦中缠。香国原无饭,陶琴岂有弦。
衣珠藏自富,竿影正还偏。审能甘澹薄,何用更雕镌。
寄语诸方道,来参一味禅。寒温三事衲,风雨七条椽。
虚室空诸有,全身剩一拳。步行骑水牯,袖手看鞦韆。
野老焚刍狗,村童放纸鸢。人由人去就,我与我周旋。
衣褐休怀璧,书空代写笺。海潮消复长,山月望还弦。
物理应如此,吾宗妙不传。休粮修白业,因地种黄连。
苦趣成真乐,灵根秀识田。无心乘化往,何事抱愁思。
道在箪瓢外,閒非水石边。形骸同土木,蓑笠亦貂蝉。
真见须离见,生缘讵有缘。本来无欠剩,谁复较偏全。
细入微尘界,高登自在天。瓶盘终有漏,溪壑不须填。
幻寄随漂梗,浮生等逝川。光阴销艳骨,风烛散歌筵。
好去参云水,归来磨■砖。腰间舂米石,江上钓鱼船。
珍重惟今日,蹉跎又一年。漫将儿女见,逐物起狂颠。
成鹫(1637-1722),清朝初年广东肇庆鼎湖山庆云寺僧。又名光鹫,字迹删,号东樵山人。俗姓方,名觊恺,字麟趾,番禺(今属广东省)人。出身书香仕宦世家。其为人豪放倜傥,诗文亦卓厉痛快,尽去雕饰,颇有似庄子处。沈德潜誉为诗僧第一。作品有《楞严直说》十卷、《鼎湖山志》八卷、《咸陟堂集》四十三卷、《金刚直说》一卷、《老子直说》二卷、《庄子内篇注》一卷等。
夫凌云概日,由余之所未窥;千门万户,张衡之所曾赋。周王璧台之上,汉帝金屋之中,玉树以珊瑚为枝,珠帘以玳瑁为匣。其中有丽人焉。其人也:五陵豪族,充选掖庭;四姓良家,驰名永巷。亦有颖川新市、河间观津,本号娇娥,曾名巧笑。楚王宫里,无不推其细腰;卫国佳人,俱言讶其纤手。阅诗敦礼,岂东邻之自媒;婉约风流,异西施之被教。弟兄协律,生小学歌;少长河阳,由来能舞。琵琶新曲,无待石崇;箜篌杂引,非关曹植。传鼓瑟于杨家,得吹箫于秦女。
至若宠闻长乐,陈后知而不平;画出天仙,阏氏览而遥妒。至若东邻巧笑,来侍寝于更衣;西子微颦,得横陈于甲帐。陪游馺娑,骋纤腰于结风;长乐鸳鸯,奏新声于度曲。妆鸣蝉之薄鬓,照堕马之垂鬟。反插金钿,横抽宝树。南都石黛,最发双蛾;北地燕脂,偏开两靥。亦有岭上仙童,分丸魏帝;腰中宝风,授历轩辕。金星将婺女争华,麝月与嫦娥竞爽。惊鸾冶袖,时飘韩掾之香;飞燕长裾,宜结陈王之佩。虽非图画,入甘泉而不分;言异神仙,戏阳台而无别。真可谓倾国倾城,无对无双者也。加以天时开朗,逸思雕华,妙解文章,尤工诗赋。琉璃砚匣,终日随身;翡翠笔床,无时离手。清文满箧,非惟芍药之花;新制连篇,宁止蒲萄之树。九日登高,时有缘情之作;万年公主,非无累德之辞。其佳丽也如彼,其才情也如此。
既而椒宫宛转,柘馆阴岑,绛鹤晨严,铜蠡昼静。三星未夕,不事怀衾;五日尤赊,谁能理曲。优游少托,寂寞多闲。厌长乐之疏钟,劳中宫之缓箭。纤腰无力,怯南阳之捣衣;生长深宫,笑扶风之织锦。虽复投壶玉女,为观尽于百骁;争博齐姬,心赏穷于六箸。无怡神于暇景,惟属意于新诗。庶得代彼皋苏,微蠲愁疾。但往世名篇,当今巧制,分诸麟阁,散在鸿都。不藉篇章,无由披览。
于是燃指瞑写,弄笔晨书,撰录艳歌,凡为十卷。曾无忝于雅颂,亦靡滥于风人,泾渭之间,如斯而已。
于是丽以金箱,装之宝轴。三台妙迹,龙伸蠼屈之书;五色花笺,河北胶东之纸。高楼红粉,仍定鱼鲁之文;辟恶生香,聊防羽陵之蠹。灵飞太甲,高擅玉函;鸿烈仙方,长推丹枕。至如青牛帐里,馀曲既终;朱鸟窗前,新妆已竟。放当开兹缥帙,散此绦绳,永对玩于书帷,长循环于纤手。岂如邓学春秋,儒者之功难习;窦专黄老,金丹之术不成。因胜西蜀豪家,托情穷于鲁殿;东储甲观,流咏止于洞箫。娈彼诸嫉,聊同弃日,猗欤彤管,无或讥焉。